返港駕駛車輛的法律問題

昨晚跟朋友吃飯，講起由澳洲返香港的駕車問題，我在2008年因應香港的上訴案寫過一篇有關課題的文章，至今在法律上的看法有一些不同的闡釋，驅使我仔細研究有關法例要求，增訂內容，上載在blog裏，供大家參考。

如果你擁有香港駕駛執照，自然可以在香港合法駕駛。現在所講的是持有澳洲的駕駛執照，能否在香港合法駕車。我不能一下子提供簡單的可否答案，一切要視乎個別情況來判斷。2008年6月香港高等法院的黃秋智上訴案例，是值得參考的案例。

HKSAR and Wong Chau Chi HCMA 1171/2007

黃秋智案的案情是這樣的：

被告黃秋智原本是中國公民，1982年定居香港並領有香港身份證，之後他曾經移居海外十多年。他因做生意的需要，時常進出香港。2007年10月24日，他在香港駕駛車輛因超速而被警察截停。他出示香港身份證及加州的駕駛執照，但沒有香港駕駛執照。除了超速，他還被加控無牌駕駛及無第三者保險的控罪，保險公司不會保障沒有有效駕駛執照的司機。案件在東區裁判法院審理，被告三項控罪均被定罪。除了罰款外，被告同時被吊銷牌照12個月。被告就無牌駕駛及無第三者保險的控罪提出上訴。結果是上訴駁回。讓我們暫時把這件案擱一擱，先談談一些背景資料。

1949年國際公約( Geneva Convention on Road Traffic 1949)

香港和澳洲都參與1949年9月19日在日內瓦所協定的有關汽車交通的國際通行的國際公約，公約達成35條協議，第24條訂明協約的城市或國家(contracting states)互相容許其國民用其本地駕駛執照(domestic driving license)有條件地在其他協約城市駕駛而無須領取當地的駕駛執照。當然少數個別協約城市會要求訪客另外領取國際駕駛執照方能駕駛。就正是這1949年日內瓦國際公約讓我們能夠在持有有效本地駕駛執照下，往外地駕駛。

香港是有關公約的協約城市之一，所以也容許訪客無須領取香港駕駛執照或國際駕駛執照在香港駕駛。然而，我們初移民到新南威爾斯州可以用香港駕駛執照駕車三個月，則與1949年國際公約無關，那只是新州RTA對新移民駕駛的安排。

香港法例374章道路交通條例(Cap 374 Road Traffic Ordinance)

香港法例374章道路交通條例是香港主要的交通法例。在這法例之下訂定了很多附屬規例(regulations)。374B道路交通(駕駛執照)規例第37(1)(b)條訂明到港人士(visitor)擁有有效本地駕駛執照可以在香港駕駛12個月。到港人士的定義可以在374E道路交通(車輛登記及領牌)規例第二條找到，定義是到達香港的人，但不包括到港居住超過12個月的人。到港人士一詞是香港法例的用詞，在文中有時我會稱之為訪客，本地駕駛執照是指訪客的本國駕駛執照。

你可能覺得自己擁有澳洲駕駛執照，返港探親一兩個月，豈不是符合到港人士的定義，可以駕駛車輛而無須申請香港駕駛執照。我覺得先決條件是在進入香港時你選擇了用甚麼身份入境。入境的櫃位區分了到港人士(visitor)及本地居民(resident)的不同入境方法。本地居民可以用身份證入境，並無須填寫入境表格，有別於訪客。如果你用身份證入境，那麼你已經認定自己是本地居民，又怎能當自己是訪客用澳洲的駕駛執照在香港駕駛呢！當然我不敢講這種情況下駕車一定會被定罪。譬如你家在澳洲，一兩年才返港一次，在港期間住在旅店，以身份證入境只圖方便，法庭有可能接納你是訪客。較穩妥的做法是用澳洲護照入境而居住少於12個月，那麼就可以以訪客身份來駕駛擁有車牌的同類別車輛。到香港用澳洲護照入境，很清楚展示了你是作為一個訪客，而非香港居民的身份。當被警察截停時也不應該出示身份證，而應該出示澳洲護照。黃秋智案也沒有用一刀切的方法來介定用香港身份證入境，便會必然喪失到港人士的身份。判辭第23段分析黃秋智是否屬到港人士時，說明考慮的因素，同時也留下進一步辯論的空間：

23. The magistrate found that he was resident in Hong Kong and in my opinion was correct to do so. He had the right of abode in Hong Kong and chose to use his Hong Kong permanent identity card to enter and leave Hong Kong as opposed to any other form of travel document. This, whilst not conclusive, strongly suggests that the appellant was not a visitor, as does the frequency of his returns to Hong Kong and as does the fact that his wife and children were residing in Hong Kong. On the evidence before the magistrate the appellant was resident in Hong Kong.

舉證責任(Burden of Proof)

像黃秋智這件交通案，審訊是採用刑事審訊程序(criminal procedure)進行，其實無論是小販阻街，抑或是殺人放火，都是用刑事審訊程序來審理的，舉證的責任在控方。控方要提出充足的證據來指證被告，被告無須證明自己清白，法官要在毫無合理疑點的情況下(prove beyond all reasonable doubt)才可把被告定罪，有合理疑點就要判被告無罪，那就是疑點利益歸被告。民事訴訟則採用相對可能性的衡量(on balance of probability)的舉證標準(standard of proof)。雖然採用刑事審訊程序的案件的舉證責任在控方，在某些情況下，舉證責任卻屬於被告一方。以黃秋智案為例，被告覺得自己是訪客，可以用加州駕駛執照在港駕車，那麼證明持有有效駕駛執照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那是因為被告若要提出自己有牌照，有合理辯解，權力依據或受到豁免等，作為抗辯的依據，舉證的責任屬於辯方，法官以民事訴訟的舉證標準來判斷。香港法例221章刑事程序條例第94A條否定的聲言(negative averments)就說明了這舉證責任。根據這條例，控方無須藉證據否定辯方獲得豁免或持有牌照之類的講法，辯方有提出證據的責任。辯方要提出有關證據，而法庭則用民事案的舉證標準來判斷辯方的證據，亦即是用一個較低的標準來判斷，對辯方較為有利。

香港居民長期在外公幹與到港人士居留不超過12個月的分別，是整件案被告有罪與否的關鍵。法官認為黃秋智屬於前者，當他超速駕駛給警察截停時，他出示身份證，那說明他自己認同是香港居民而非訪客。而且他妻兒在香港，公司在香港，更進一步使法庭覺得他是香港居民。所以如果我們返港用身份證出入境，又沒有香港的駕駛執照，我勸大家不要駕車，省卻麻煩好了。一經定罪，罰款停牌事小，當然沒有第三者保險，一經定罪除非有特別理由，否則最少停牌12個月，連澳洲的車牌也要交給法庭，由法庭轉交運輸署，直至停牌屆滿才可領回。那還是小事，如果牽涉撞車意外有人受傷，那麼沒有保險的保障，自己要承擔的責任可大可小。一般人大概都不會在短暫回港期間駕駛，最怕是那些年青人，自己以為有澳洲駕駛執照便可以駕駛，可能引致嚴重後果。附帶一提，就算在香港被罰停牌，返回澳洲照樣可以繼續開車，香港吊銷牌照沒有域外效力。

這裏也要再下注腳，對於黃秋智沒有第三者保險的定罪，也存着爭論的空間。在2009年3月5日頒發的HKSAR and Dineley Robert Andrew and Dineley Paul HCMA990/2008，暫委法官Lugar-Mawson對持有失效的駕駛執照駕車，是否構成沒有第三者保險罪，持不同看法而推翻了該案被告的定罪。當然他這種看法是參照了其他案例及交通案的權威典籍Wilkinson’s Road Traffic Offences的講法後，所作出的判決。直到現在，上訴庭還沒有一致的看法。

結語

當然以上的看法只是我的個人觀點，黃秋智案是有關課題討論比較清楚的案例，以前的案件多數牽涉香港學生往外地留學，考獲當地車牌後，回港駕駛而被檢控的。先前講過沒有第三者保險定罪，會停牌不少於12個月，除非有法官接納的特別理由(special reasons)。法例上並沒有對特別理由作介定，法庭一般是參考英國及香港的案例來裁斷究竟有否存在特別理由不去停被告的牌。有時不同的法官對十分相似的案情都可以持有相反的看法。譬如在R v Cheung Chu-bor MA 655/1988一案，張先生從香港往加拿大讀書，考取當地車牌，大學畢業後返港，他以加拿大車牌駕車，像黃秋智一樣，張先生也干犯了超速駕駛，也被檢控無牌及無第三者保險的控罪，但上訴法庭判他無須停牌，裁定他具有特別理由，所以撤銷了裁判官對他的停牌決定。

如果僑居海外的朋友，短暫回港也會駕駛，穩妥的做法是在入境時用外國護照而不用身份證，先把自己選擇的户藉(domicile)定下，便可名正言順地成為到港人士(visitor)。如果經常回港駕車，或者打算居留超過12個月，不如直接往運輸署申請免試簽發駕駛執照 ，一了百了。運輸署向包括澳洲在內的32個國家，提供免試簽發駕駛執照，只要你持有澳洲的正式駕駛執照(full licence)，或者該駕駛執照過期不超過3年，都可免試簽發。